5
马车疾驰,车厢内却静得可怕。
我昏迷在李玄凛怀中,只觉得陷入了一个冰冷又安稳的怀抱。
他身上那股龙涎香混着铁锈的味道,将我紧紧包裹。
李玄凛低头看着我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,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
他周身散发出的怒意,几乎要将整个马车冻结。
这不是对我的怒,而是对李澈的滔天杀意!
“王爷,回府了。”
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。
李玄凛一把将我抱得更紧,携着一身寒气下了车。
他无视跪了一地的仆人,径直抱着我冲向清晖苑。
“张院判!给本王滚过来!”
他雷霆般的怒吼,吓得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噤若寒蝉。
很快,最好的伤药、热水、干净的布条流水般送了进来。
李玄凛却挥手斥退了所有人,偌大的内室只剩下我们两人。
我费力地睁开眼,看到的便是这位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王爷。
他正亲自拧了热帕子,一点点擦拭我伤口边的血污。
他的动作,笨拙,却又带着一种极致的小心翼翼。
我怔住了,心头漫上一种陌生的情绪。
他察觉到我的视线,抬起眼,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风暴。
“醒了?”
他的声音依旧冰冷,却透着一丝沙哑。
我看着他为我包扎的手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手上动作不停,嘴里却吐出最森冷的话:“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一场难堪,你觉得值吗?”
我迎上他的目光,惨白的唇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:“王爷不也看到了吗?”
“他那张扭曲的脸,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。”
“能让他痛苦,别说一腕血,就是要我这条命,也值。”
李玄凛手上的动作一顿。
随即,他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,似愉悦,又似残忍。
“很好。”
他终于包扎完毕,抬起我的下巴,强迫我看着他。
“本王就喜欢你这股狠劲。”
“但你记住了,从今天起,你的身体,你的血,都是本王的。”
“没有本王的允许,不准再伤自己分毫!”
这霸道至极的宣告,让我心脏漏跳了一拍。
正在此时,门外传来亲卫焦急的叩门声。
“王爷!宫里来人了!是……是陛下的圣旨!”
李玄凛眉头一蹙,松开了我。
“进来!”
亲卫连滚带爬地进来,跪在地上,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王爷!陛下、陛下因订婚宴上的事龙颜大怒!”
“陛下下旨,说、说沈姑娘是……是不祥的妖人,秽乱宫闱,命您……命您立刻将人交出,押入天牢,三日后……问斩!”
此言一出,满室死寂!
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。
皇帝的反应竟如此狠绝!
这是要舍弃我这颗棋子,来保全李澈的颜面!
我下意识地看向李玄凛,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权衡或放弃。
可他没有。
他只是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下投射出可怖的阴影。
“问斩?”
他重复着这两个字,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。
眼中是毁天灭地的疯狂。
“传本王将令,召集三万铁甲卫,包围皇宫!”
“本王倒要去问问皇兄,动我的人,他够不够格!”
6
李玄凛那句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命令,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湖面。
在整个靖王府掀起了滔天巨浪!
我僵在原地,连手腕上的剧痛都忘了。
包围皇宫?
他疯了吗?!
为了我一个身份卑贱的药人,他竟要公然起兵?
那名亲卫吓得魂飞魄散,跪在地上抖如筛糠。
“王、王爷……您三思啊!这可是……可是死罪啊!”
李玄凛缓缓转身,玄色的衣袍无风自动。
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气让室内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。
他居高下地睨着那亲卫,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。
“本王的命令,需要说第二遍?”
那亲卫一个激灵,瞬间明白眼前的男人不是在说笑。
“属下……遵命!”
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。
凄厉的号角声随之在王府上空划破夜色。
紧接着,是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,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。
整个靖王府,这头沉睡的猛虎,在一瞬间苏醒!
我撑着虚弱的身体,挣扎着从床上坐起。
“李玄凛,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一步。”
我的声音很轻。
“我不过是你们棋局上的一颗棋子,没了这颗,你还能找到别的。”
“为了一颗棋子,搭上整个靖王府,值得吗?”
他闻言,一步步朝我走来。
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。
他俯下身,冰凉的手指抚过我苍白的脸颊。
“棋子?”
他低低地笑了,那笑声里满是残忍的占有欲。
“说得没错,你是本王的棋子。”
“但你记住了,沈月。”
他凑近我耳边,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廓。
“你只能是本王一个人的棋子。”
“本王可以决定你的生死,但旁人……”
他眼底的杀意化为实质。
“他,不配!”
我的心脏,因为他这番霸道至极的宣告而疯狂擂动。
与此同时,皇宫之内,早已乱成了一锅粥。
“报——!”
“陛下!大事不好了!靖王……靖王他调动了三万铁甲卫,已经将皇宫团团包围了!”
传令的太监尖叫着扑进养心殿。
龙椅上的皇帝手一抖,上好的白玉茶盏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“你说什么?!”
皇帝猛地站起身,脸上血色尽失,惊怒交加。
“李玄凛!他敢!他怎么敢!”
“皇兄息怒!皇兄息怒啊!”
皇帝身边最受信赖的老太监跪了下来。
“陛下,靖王爷手握重兵,军心所向,万万不可与他硬碰硬啊!”
“为、为了一个药人,闹到兄弟阋墙,不值当啊陛下!”
皇帝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殿外怒吼:“他这是在逼宫!他这是要造反!”
可怒吼之后,却是无尽的恐惧。
他比谁都清楚,他这个皇弟的手段和实力。
良久,皇帝颓然坐了回去,像是瞬间老了十岁。
“拟旨……”
他的声音,干涩而无力。
靖王府内,肃杀的气氛已攀至顶峰。
一名宫中内侍官高举着明黄的圣旨,双腿打着颤,几乎是爬进了清晖苑。
“圣……圣旨到……”
李玄凛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。
那内侍官快要哭出来了,展开圣旨,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读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!”
“药人沈氏,秽乱宫闱,本应处斩!然念其曾救治皇子有功,朕心仁善。”
“特查此事,发觉其乃心智受损,为人所控,神志不清,方行荒唐之事。”
“故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!”
“着,靖王李玄凛严加看管,禁足于王府之内,日日以汤药调理,清心静气,不得踏出王府半步!”
“钦此——”
圣旨读完,内侍官早已汗流浃背,虚脱在地。
这哪里是降罪。
这分明是皇帝在靖王的刀锋下,找了个台阶,狼狈至极地退让了!
李玄凛的嘴角,终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他缓缓起身,连圣旨都懒得去接。
只是对着门外淡淡说了一句。
“传令,收兵。”
铁甲洪流,潮水般退去。
他转身回到我身边,将一碗刚刚熬好的参汤递到我唇边。
“喝了它。”
我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,顺从地张开了嘴。
温热的药汁滑入喉中,驱散了我四肢百骸的寒意。
他看着我喝完,拿过帕子,轻轻擦拭我的嘴角。
“沈月,看到了吗?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。
“这,只是一个开始。”
“很快,他连像今天这样退让的资格,都不会再有。”
7
我手中的参汤还带着余温。
皇帝的退让,不是仁慈,而是恐惧。
而李玄凛,最擅长的就是将他人的恐惧,化为自己手中的利刃。
靖王府内的肃杀之气缓缓退去。
李玄凛没有再离开,他就坐在我的床边,亲自监督我喝药,进食。
送来的都是千年人参、百年灵芝熬煮的汤羹。
“你的身子,比本王想象的还要弱。”他看着我苍白的脸,眉头紧锁。
“从今日起,没有本王的允许,不准再踏出清晖苑半步,直到你养好身体为止。”
这份禁足令,听起来与皇帝的圣旨如出一辙。
但我却听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。
皇帝的禁足,是囚禁,是惩罚。
而他的禁足,是圈养,是绝对的占有。
就在这时,容嬷嬷神色复杂地走了进来,在我面前跪下。
“王爷,沈姑娘,七皇子……在府外跪着,说……说想见沈姑娘一面。”
我握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。
李澈?他竟然追到了靖王府,还跪在门外?
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皇家骄傲,就这么不堪一击吗?
李玄凛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冷笑。
他连头都未回,只是低头看着我,声音玩味:“想见吗?”
“本王可以让他进来,跪在你面前说。”
我放下汤碗,迎上他探究的目光,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不必了,让他跪着吧。”
我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我想出去看看。”
李玄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似乎在确认我不是心软。
随即,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。
“好。”
他取过一件厚重的狐裘大氅,将我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。
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随后,他再次将我打横抱起,大步走向王府门口。
靖王府朱红色的正门缓缓打开。
门外,李澈果然一身狼狈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。
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子,此刻发丝凌乱,双目通红。
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。
看到我被李玄凛抱在怀里,他眼中的嫉妒与悔恨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“月儿!”他挣扎着想站起来,膝盖却早已跪得麻木,一个踉跄又摔了回去。
“月儿,你下来!你跟我回去好不好?是我错了,都是我的错!”
“我不该信林嫣儿那个贱人,我不知道你会那么难过,我……”
我冷漠地看着他,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。
“七殿下,”我开口,声音被寒风吹得有些飘忽,却字字清晰,“你现在这副样子,真是难看。”
李澈的哭诉戛然而止,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我。
“我为你流血十年,你可知我身上有多少道疤?”
“你可知张院判说我油尽灯枯,活不了多久?”
“你不知道,你只知道你的前程,你的太子位,你的林嫣儿。”
“李澈,我曾爱慕你,视你为天。”
“可如今,你在我眼里,连脚下的尘埃都不如。”
“滚吧,别在这里,脏了靖王府的地。”
这番话,如同最锋利的刀,将他最后一丝尊严彻底剥离。
李澈脸色惨白如纸,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嘴里喃喃着: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月儿,你明明是爱我的……”
李玄凛抱着我,转身便要回府。
在府门即将关上的瞬间,他冰冷的声音,清晰地传了出去。
“来人,将七皇子‘请’回宫。”
“告诉皇兄,他的儿子在本王府前哭哭啼啼,成何体统。”
“再有下次,本王不介意替他管教。”
大门重重关上,隔绝了李澈绝望的嘶吼。
回到温暖的内室,李玄凛将我放在榻上。
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,带着强烈的压迫感。
“今日,做得很好。”他捏住我的下巴,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墨色。
“一刀两断,就该这么干脆利落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愈发低沉。
“但光是让他绝望还不够。”
“本王要让他看着,他丢掉的珍宝,是如何在本王手中,绽放出无人能及的光芒。”
他从怀中,拿出了一块温润的玉佩,上面雕刻着靖王府独有的麒麟图腾。
直接塞进了我的手里。
“收好它。”
“明日早朝,本王会向皇兄请旨。”
“赐婚。”
“你,做我的靖王妃。”
8
“靖王妃”这三个字,像一道惊雷,在我心头炸响。
我怔怔地看着李玄凛。
他眼中的占有欲和志在必得,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吞噬。
这桩婚事,是捆绑,是宣告。
更是将我彻底拉入他这盘夺嫡棋局的最中心。
我没有拒绝的余地,更不想拒绝。
“好。”我轻轻吐出一个字,迎上他深邃的目光。
“但我要的,不止是一个王妃的虚名。”
我要的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权柄。
是能亲手将李澈踩入尘埃的力量。
李玄凛笑了,那笑意冰冷而满意。
“本王的王妃,自然不会只有虚名。”
他话音刚落,容嬷嬷就领着一众丫鬟端着汤药走了进来。
脸色复杂到了极点。
她扑通一声跪下,头磕在地上:“老奴恭喜王爷,贺喜王爷。”
但她随即话锋一转,小心翼翼地抬头道:“只是……王爷,沈姑娘的出身……毕竟只是药人。”
“若要入主王府,怕是会惹人非议,对您的声名有损啊。”
这是在试探我。
也是在提醒我,即便有了名分,也改变不了我低贱的过去。
我没等李玄凛开口,便冷笑一声。
我从他手中接过了那碗滚烫的参汤。
“容嬷嬷是觉得,王爷的决定,需要你一个下人来置喙?”
在容嬷嬷惊恐的目光中,我将那碗价值千金的参汤,缓缓泼在了她面前的地上。
汤汁四溅,热气蒸腾。
“记住,从今往后,我就是这清晖苑的主人,是未来的靖王妃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“再有下次,泼在你脸上的,就不是这温吞的汤药了。”
容嬷嬷浑身剧烈一颤,脸色惨白如纸,伏在地上再不敢多说一个字。
李玄凛看着这一幕,眼底的赞赏之色更浓。
他喜欢我这副亮出爪牙的模样。
与此同时,靖王即将请旨赐婚的消息,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皇宫。
七皇子府内,李澈正抱着失魂落魄的林嫣儿,信誓旦旦地保证:“嫣儿你放心,就算她成了靖王妃又如何?她心里爱的人还是我!我早晚会把她夺回来!”
当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靖王为了我兵围皇城,皇帝不得不退让的消息时。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“你说什么?皇叔为了她……逼宫?”他不敢置信地问。
“是……是的殿下!如今靖王爷更是要请旨赐婚,陛下……陛下怕是……”
“轰”的一声,李澈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。
他猛地推开林嫣儿,状若疯癫:“不可能!她怎么敢!她怎么敢忘了我!”
“她是我的药人!她的一切都是我给的!”
他双目赤红,一把抓住太监的衣领:“是皇叔逼她的!一定是皇叔用我的命逼她就范!”
林嫣儿见状,眼中闪过一丝怨毒。
却立刻上前柔声安抚:“殿下,您别急,太后娘娘最是疼您,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靖王夺走您的心爱之人的。”
她话音刚落,一名宫中内侍便匆匆而来,尖着嗓子喊道:“七殿下,林姑娘,太后娘娘有旨!”
“宣沈月即刻进宫觐见!”
“太后娘娘说,她要亲自瞧瞧,是怎样的狐媚妖女,能让靖王殿下不惜为她兵围皇城,秽乱皇家颜面!”
这话一出,李澈和林嫣儿对视一眼,瞬间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希望与狠毒。
而在靖王府,刚刚还一脸赞赏的李玄凛听到这个消息,脸色骤然沉了下来。
周身杀气四溢。
太后,那可是整个皇室最偏袒李澈,也最厌恶他这个手握兵权的皇弟的人。
这些年,她明里暗里,不知给他使了多少绊子。
这哪里是召见,这分明就是一场针对我的鸿门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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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懿旨传到王府时,李玄凛正在用一把小巧的银勺,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着燕窝粥。
当“宣沈月觐见”五个字落下,他手中的银勺骤然停住。
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。
那股熟悉的,来自尸山血海的凛冽杀气,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。
“她身子未愈,不去。”
他头也未抬,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,直接驳了懿旨。
传旨的内侍吓得双腿一软,当场跪倒在地,哭喊道:“王爷息怒!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,奴才……奴才不敢不从啊!”
我轻轻按住李玄凛那只因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。
平静地迎上他翻涌着风暴的黑眸。
“王爷,我去。”
这一趟鸿门宴,我躲不掉,也不想躲。
太后是李澈在宫里最大的靠山。
也是前世最瞧不上我、任由林嫣儿作践我的帮凶。
这笔账,迟早要算。
“本王陪你一起去。”李玄凛的声音不容置喙。
我却摇了摇头,唇边勾起一抹虚弱却坚定的笑意:“不,王爷,这是我的战场。”
“您若是去了,他们只会说我仗势欺人,狐媚惑主。”
“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,我沈月,即便没有您在身旁,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。”
看着我眼中的决绝,李玄凛沉默了。
良久,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漆黑、刻着麒麟图腾的令牌。
塞进我的掌心。
“这是本王的王令,见此令如见本王。”
“谁敢动你一根头发,你便替本王废了他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本王会在宫门外等你。”
“若一个时辰你还未出来,本王便亲自进去要人。”
我握紧了那块尚带着他体温的令牌,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。
慈宁宫内,檀香袅袅。
高坐于凤座之上的太后一身深紫宫装,珠翠环绕,不怒自威。
李澈和林嫣儿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侧。
俨然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,看向我的眼神里,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意。
我一进殿,便按规矩跪下行礼:“罪女沈月,参见太后娘娘。”
“罪女?”太后冷笑一声,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顿。
“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!”
她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身上:“哀家倒是想瞧瞧,是何等的狐媚妖物。”
“能让我那战功赫赫的皇儿为你冲昏头脑,不惜兵围皇城,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!”
林嫣儿立刻在一旁假惺惺地抹着眼泪:“太后娘娘息怒,都怪嫣儿没用,没能留住殿下的心。”
“沈月姐姐她……她也是一时糊涂,才会做出这等有辱皇家颜面的事。”
李澈也跟着附和:“皇祖母,沈月她本性不坏,只是被靖王皇叔蒙骗了。”
“您可千万要为孙儿做主,将她从皇叔手中救回来啊!”
这一唱一和,瞬间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我和李玄凛身上。
我跪在冰冷的金砖上,惨白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。
只是抬起头,幽幽地开口。
“太后娘娘,您说我狐媚惑主,秽乱宫闱。”
“可您是否忘了,十年来,正是用我这‘妖物’的血,才保住了七殿下的命。”
“若救皇子是罪,那我这罪魁祸首,当真是死不足惜。”
“只是不知,靠着‘罪血’才活到今天的七殿下,又该当何罪?”
此言一出,李澈的脸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!
太后亦是脸色一僵,显然没想到我敢如此反驳。
我没有停下,继续说道:“至于靖王殿下为何会看上我这蒲柳之姿,罪女不知,亦不敢妄议。”
“罪女只知,靖王殿下已经向陛下请旨赐婚,不日我便会是靖王妃。”
“太后娘娘今日这般审问,究竟是在审我这个无名无分的罪女,还是在审未来的靖王妃,质疑靖王殿下的眼光?”
“放肆!”太后被我堵得哑口无言,勃然大怒,猛地一拍扶手。
“来人!给哀家掌嘴!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!”
两名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。
李澈和林嫣儿的嘴角,已经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得意的笑容。
就在那布满厚茧的手掌即将落在我脸上的瞬间。
我猛地从袖中掏出那块漆黑的麒麟令牌,高高举起!
“靖王令在此!谁敢!”
那冰冷的三个字,如同惊雷,让两个嬷嬷的动作瞬间僵住!
整个大殿,死一般的寂静!
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我手中的令牌。
那可是靖王从不离身的王令!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,一个比寒冬还要冰冷的声音,携着毁天灭地的怒意,从殿外滚滚而来。
“本王的王妃,你们也敢动?”
10
李玄凛一身玄色蟒袍,龙行虎步地踏入殿内。
他无视所有人,径直走到我面前。
脱下自己的大氅,将我从地上抱起,紧紧裹在怀里。
而后,他才缓缓转身,看向面色铁青的太后。
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。
“皇嫂,你召见我的王妃,是想问罪?”
“正好,本王也有一事不明,想向皇嫂和七殿下请教。”
“那日李澈所中之奇毒‘焚心’,据本王所查,乃是西域独有。”
“其引子,恰好就是林家小姐闺房中,那一炉日日不息的‘凝神香’。”
“不知林小姐,能否为本王解个惑?”
李玄凛的话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判决。
瞬间冻结了慈宁宫内所有的声音。
林嫣儿的脸“唰”地一下血色尽失。
她尖叫着扑到太后脚边:“冤枉啊太后娘娘!臣女冤枉!臣女怎么会害殿下呢!”
李澈也猛地瞪大眼睛,他死死盯着林嫣儿,一半是怀疑,一半是不敢置信。
太后怒极,重重一拍凤座扶手:“靖王!你休要血口喷人!”
“嫣儿乃是名门闺秀,温柔贤淑,怎会做出此等恶毒之事!”
李玄凛冷笑一声,黑眸里尽是嘲讽:“皇嫂觉得,本王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?”
就在大殿之上剑拔弩张之际,我轻轻挣脱了李玄凛的怀抱。
从他温暖的大氅中走了出来。
我扶着他的手臂,虚弱地向前一步,目光却锐利如刀,直刺林嫣儿。
“林小姐,那凝神香,确是安神的好东西。”
我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。
“但你或许不知,我这种药人的血,天生与常人不同。”
“焚心之毒的引子,确实是凝神香,但它需要一种特殊的药引才能催发。”
我顿了顿,目光转向面色惨白的李澈。
“而那种药引,就是我常年饮用的,用以滋养血液的汤药里,一味最不起眼的甘草。”
“林小姐每日都派人去七殿下府上,名为探望,实则打探我今日喝了什么药,对吗?”
“只要我喝了含甘草的汤药,你便点燃凝神香。”
“香气与殿下体内残留的药性相遇,便会化作无药可解的焚心剧毒!”
“你算准了殿下中毒,我必定会舍命相救。”
“如此一来,既能消耗我的性命,又能让殿下更离不开你这位‘解语花’!”
“我说的,可对?”
字字句句,如重锤落下!
林嫣儿彻底瘫软在地,嘴里只剩下语无伦次的否认:“你胡说!你血口喷人!我没有!”
李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他看着林嫣儿的眼神,从挣扎变成了彻底的惊恐和嫌恶。
他想起了无数个日夜,林嫣儿是如何“体贴”地为他点上凝神香。
又是如何“关切”地询问沈月今日的身体状况。
原来那所有的温柔缱绻,全都是催他性命的毒药!
“够了!”太后厉声喝断我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来人,将这妖言惑众的罪女给哀家拖出去!”
可这一次,无人敢动。
因为李玄凛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前,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。
“皇嫂,是时候请证人了。”
他话音刚落,殿外,两名铁甲卫已经押着一个瑟瑟发抖的香料铺老板走了进来。
那老板一见到林嫣儿,便立刻磕头如捣蒜:“太后娘娘饶命!”
“是林小姐!是林小姐让小的在她常用的凝神香里,多加了一味西域奇花!”
“她说那是助兴的,小的……小的不敢不从啊!”
人证物证俱在!
“不……”李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。
他踉跄着后退两步,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
他指着林嫣儿,眼眶欲裂:“为什么?我待你如珠如宝,为了你不惜伤害月儿,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!”
林嫣儿见大势已去,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。
她疯狂地大笑起来:“为什么?因为你无能!”
“因为你离了沈月这个药人就是个废物!”
“我本以为嫁给你就能当太子妃,可你却迟迟不能让皇帝下定决心!”
“我只能帮你一把,让你更依赖我,谁知……谁知竟被你们发现了!”
“李澈,你活该!你活该被我骗得团团转!”
“噗——”
李澈一口心头血猛地喷出,双眼一翻,竟是当场气晕了过去。
太后见最疼爱的孙儿如此,惊怒攻心,指着我浑身发抖:“妖女……你这个妖女……”
话未说完,她也跟着身子一歪,昏死在凤座之上。
整个慈宁宫,乱成了一锅粥。
李玄凛看也未看那对祖孙一眼。
他重新用大氅将我裹紧,打横抱起。
转身之际,他冰冷的命令响彻大殿:“来人,将毒妇林氏打入天牢,严加审问其同党!封锁慈宁宫,彻查所有宫人!”
他抱着我,大步走向殿外。
就在我们即将踏出殿门的瞬间,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,从我们身后传来。
“皇叔。”
“你闹够了吗?”
我回头看去。
只见当今皇帝,正站在殿门口,面色阴沉如水,身后跟着一众御林军。
风暴,才刚刚开始。